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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信人: guoyu (云儿), 信区: Original
标 题: 追忆似水流年
发信站: BBS 荔园晨风站 (Fri Dec 15 22:52:41 2000), 转信
一直都很喜欢凯丽金演奏的那曲《归家》,曲中的萨克斯优柔的吹奏着。似一种山
颠沿道淌下的、消融了的雪水,极其缓慢而老练地流着,适意、从容、酒足饭饱似
的流泻着。一点一滴的渗进你的胸膛,然后如温柔的长锯般,无比优雅地、来回地
旋荡着、旋荡着,锯伤你的心,渐至无声。
走进大学的校园,快有三年了,是的,快三年了。三年,一千多个昼夜代谢着过去
了。
一千多个昼夜的交替中,我曾无数次地坐在往返于家与学校之间的火车里,来
来去去、反反复复的听着这首《归家》。
我总是目视着车窗外的天空被墨染黑,太阳沉淀到地平线下,星星和月亮爬上
来。
我焦急而又耐心的等待着车子在那个人声嘈杂、并和着一股酸酸的气味的车站
停靠,期待我局促的脚步声响彻家门口的那条小巷。然后,是开门的哐铛声和随之
沸腾起来的熟悉的脚步声。
三年的日子犹如塑料吸管里,慢悠悠吹出的大大小小轻飘飘的,或缤纷灿烂地
耀眼、或晶莹剔透地若有若无、或灰蒙蒙地蓄了许多苦涩的肥皂泡般,在提笔的一
瞬间全都从四面八方重重叠叠的浮起来,浮起来了……
那年的九月九日,是一个终我一生都无法泯灭的日子。
我走进了一片我生命中的未知园,开始了我十八岁以来孤独而又艰难的求学生
涯。
父亲送我来校,帮我安排好一切后要匆匆赶回去。我送他到校门口,父亲说:
"你回去吧。"鼻子已经开始发酸的我,掉了头往回走。
原以为自己可以坚强到头也不回地走进学校,视线却开始模糊了起来,终于还
是忍不住地回了头。
九月的秋风,瑟瑟地吹落了一地的黄叶。泪眼朦胧中,父亲还伫立在原地,目
送着我。看见我回头,父亲缓缓地抬起一只手臂,用力地挥了挥……
这个镜头定格而深印在我的记忆中,每每想起,都会勾落我满眶的泪。
日子如润了水的肥皂般不费吹灰之力地从掌心滑了过去,没入水中,并不起一
点声响,只是淡淡地荡开一些若有若无的水晕,晕的中央旋不开去的就是我那份酽
酽的恋家之情。
回想起来,我还依然深深地记得第一个学期放假回家过年时的那种狂喜的心情
。支撑着我通宵达旦地苦读,支撑着我在车上吐得晕头转向后依然努力地睁大着眼
睛寻找路边的里程碑,数算着家的距离,一次次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,焦急地等待
着我的木屐声和一阵阵的狂喜弄醒整幢小楼的沉梦……
然后,日历就这样地翻了过去,翻了过去。日子就这样地去了又来,来了又去
。
每一次的离家,对送别的父母总是手挥了再挥。火车开动后,头扭过去望了再
望。对我这个总是离家的孩子来说,那是一段如春蚕好不容易钻进蛹内,而又要再
一次出蛹般艰难的日子。在一次次的煎熬中,我终于学会了自己一个人平静地离家
、归家。
去年过完暑假,一直挨到返校时间快到了,才收拾了一个小背包独自去车站。
同车的隔座男生很明显是个freshman,父母亲提了大包小包的来送他,父亲满
头大汗地整理着随身的包,母亲絮絮地叮嘱着。
车子缓缓地开动了,男生一如当日的我一般,扭了身子,从后窗探出头去同母
亲挥手告别。车子渐行渐远,那位肥胖的母亲踩着细细的高跟鞋,跟着车子吃力地
慢跑着,慢跑着……
车子终于还是开远了,从肥胖的母亲慢跑的地方绝尘而去,男生就那样一直趴
在窗口上,目送母亲变成小黑点,直到完全消失……
许久许久,等到他的父亲唤他,才回到座位上,坐了下来,垂下眼帘,愣愣地
坐着。许久,才脱下眼镜,用衣角慢慢地擦着、擦着……
很想张口跟他说点什么安慰的话,犹豫了许久,却还是没有。还是让他自己去
体会、去适应、去成长吧,如展翅学飞的鸟儿要飞上天空的必径一样。
念小学的时候,曾经听过香港电台里反反复复地播放一首歌名叫《似水流年》
的粤语歌。那时的我并不懂得那曲调歌词里的落花流水般的哀怨,只是那个如泣似
涕地沉沉沙沙的女低音让我很是不安。
日子却在年少的迷茫、无知、无聊中渐渐的流去了,终于沉淀了一些感叹而无
奈的顿悟。
大学两年早已流去的六、七百个昼夜里,我学会了心情糟透的时候,一个人跑到大
桥上去呆呆地站着看那些哗哗然东逝的江水。全无思想地看江水义无反顾而一去不
回头的流走,却会有一种很平静很温柔的心境涌上来。然后,我轻轻地对自己说:
"过去的都过去了,重要的是所有现在和未来的!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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